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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镜 25#

哀莫大于心死,齐铁嘴的心其实已经死了一半,这么薄薄一页信纸,倘若万幸有一言半语涉及了太师叔祖一身本事,想来也记不下多少。但他毕竟还抱有一分希望,就跟张启山心心念念都是圣库金的下落一样。

张启山心里天人交战已毕,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淡淡道了一声:“你看吧。”说罢转过身去,只是从反手自肩头依旧擎着那只手电筒替齐铁嘴照亮,是个十分正人君子体贴入微的姿态。

齐铁嘴心下暗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那就谢谢佛爷了。”说罢迫不及待撕开了那封信,就着张启山殷勤打着的手电筒微光,信首一列小字: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他吓得猛一拍手将信纸合上,惊魂未定。

张启山依约并不回头,问他:“怎么了?”

他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声音干涩:“太师叔祖信里记的是他当年在这里布下的法阵。”

张启山于五行八卦奇门数术并无兴趣,但是听齐铁嘴说得郑重,不禁回过头来,看到齐铁嘴的已经稳住了心神,全神贯注去认真读那信里内容。

依信中之言,此处所布的法阵源自《黄帝阴符经》,阴符经自古号称三百言中上有神仙抱一之道,中有富国安民之法,下有强兵战胜之术。历代来各家解注不一。齐家的法阵是依术家所解,太师叔祖将其加以变化而行鬼神,这一阵兵行险招,以天性大凶之人作为阵眼,逆转天命扭转乾坤。太师叔祖解释说天下之势犹如鼎下架着柴火,鼎中汤水沸腾,赤手空拳进去搅合只能把自己烫成熟肉,可若是在汤水里投进去一粒石块将鼎击破,任你再沸的汤水也要流尽,烧得再烈的火也得浇成湿柴。

他吹得神乎其神,张启山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索然无味,打断道:“所以信里并没有一个字提及圣库金去向了?”

齐铁嘴看得入迷道:“佛爷,您别急啊。太师叔祖信里说,他在江宁重逢十七公,只是十七公杀性太重,作恶太多,哦,下头这些话您最不爱听……十七公想用千金重宝谢他,他只收下了那面琉璃镜,退回了十七公当年的从军字据,只盼两人情断义绝,钱货两讫再不相见。”

张启山并无那么好的脾气听他讲古,不耐烦吼了一声:“说重点啊!”

齐铁嘴就怕他凶,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信纸差点拿不住,抬头看着他, 

张启山被他说来就来眼泪汪汪的一双大眼瞪得全无脾气,语气缓和了些,无可奈何:“那你接着说,他们已经情断义绝,钱货两讫,后来又是为了什么,你的太师叔祖要在这里布下你说是大凶的法阵,十七公在江宁抢来的圣库金又去了哪里。说啊!”

齐铁嘴小声嘟囔一句:“你那么凶干什么。”他嘟起嘴,不情愿道,“太师叔祖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仙人独行浪迹天涯,只是后来机缘巧合,十七公竟然施恩于他,他才破了齐家规矩,替他做卦。那一卦的结果,就是不得不布下这个阵。”

张启山问:“为何替十七公做卦会坏了齐家规矩?若是坏了规矩,当初他断言十七公日后大富贵,不就已经坏了规矩?”

齐铁嘴叹口气:“佛爷,齐家不为庙堂人家做卦的。”

初次起卦的时候十七公不过是乡野间的一个无名少年,时过境迁,后来再找上门来的十七公是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一方悍将。替庙堂人家做卦,卦象一动牵涉太广,自古就是算命的最忌讳的一件事。而太师叔祖冒险做卦,卦后不久清末政坛即出了匪夷所思的一桩大案,震动东南官场半壁。

他道,“太师叔祖信里说,圣库金本来是不义之财,十七公去世前已有悔意,将后事托付于他,只是等他云游回来的时候,十七公已经去世三年。他算定了清廷气运已尽,神州无主,人自为政,天下将大乱。而将来戡乱之人,必定皆起于三湘。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圣库金自然重见天日。”

齐铁嘴看了张启山一眼,心里嘀咕,小心翼翼道:“太师叔祖还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找上门来,齐家子孙……现在还留在长沙城里的也就是我了,需得陪他一起去取出来,彻底了结了这段因果。”

张启山哼了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么说,我还算找对人了,齐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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