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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镜 9#

齐铁嘴噘嘴,不高兴。

张启山转过身,举起手电照着他那张出了名的嘴,阴恻恻道:“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齐铁嘴相信张大佛爷说到做到,立刻举起左右手的食指,在嘴前挡了个×,以求自保。

近代以来墓葬形制简化,是以墓道并不长,走到尽头就是砖石构造的墓室。

墓室入内是两盏灭了的长明灯,副官早已准备了煤油和棉绳,将长明灯重新点燃。

灯火一起,众人看得分明,墓室正中半尺高的台阶上放置的,是墓主人的棺椁。棺椁四周散落了些瓶瓶罐罐,一角放着几口酸枝木的箱子,包着铜脚,想来就是随葬品了。

张启山很镇定,不慌不忙的举起手电审视了一遍,墓室四周。他不发话,副官和亲兵不敢轻举妄动。

齐铁嘴倒是来了精神,抢上前捡起个罐子掂了掂。在看惯了货的行家眼里,这是跟张启山那张长沙城防官委任状差不多的新东西,产地出不了长沙周边五十里,年代早不过光绪十五年,自家后院墙根底下一代代传下来的咸菜坛子只怕都比这个老。

张启山看了副官一眼,点点头。副官心领神会,带着亲兵开了几口箱子。

齐铁嘴用围巾掩住口跟张启山过去看,一口箱子里头是半旧的四季衣服,上朝的见客的家穿的。

另一口箱子里是一套盔甲,几把刀剑。

还有一口箱子里的东西稍微好些,是几张破纸——前清皇帝的谕旨,以及赏赐的黄马褂,几个金锞子。

副官把所有的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的贵重明器计有珊瑚顶子一个,迦南木朝珠一串,金元宝银元宝各十锭。

饶是齐铁嘴一路念叨,十七公的横财可能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传说,此时也不禁难掩失望。

他一路走来,车马劳顿,还吐了中午吃的莲藕猪蹄,受了老大的罪,这时候又累又饿,索性找了那口装衣服的箱子,阖上盖儿,一屁股坐下,看张启山,看他献眼。

费了这么大功夫,找到个珊瑚顶子,不够丢人的。

张启山一挥手,亲兵和副官立刻凑上前,准备对棺椁下手。

齐铁嘴慌得从箱子上爬起来:“佛爷,佛爷,且慢开棺!”

张启山看他一眼。

齐铁嘴道:“佛爷,您也看到了。十七公这清得跟湘江水似的,只怕棺椁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毕竟是您的长辈,咱们就给他个安静,撤了吧。”

张启山瞪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

一群丘八一拥而上,卸了封棺钉,推开了棺盖。

齐铁嘴摇头叹气,只觉得十七公一世英雄,死了还要被开棺,陈家女儿生了张启山,不如生块糖油粑粑。

张启山凑过去看,棺材里躺的人只剩下一把骨头。

前清一品大员,套了身绣了仙鹤补子的朝服,红宝石顶子,翡翠朝珠。

齐铁嘴毕竟难掩好奇心,凑上来看了看,两手作揖拜了拜:“原来这就是十七公啊。”

张启山掏出一把军刀,拨开朝服看了看,摇头说:“不是他。”

齐铁嘴“啊”了一声。

张启山回头看他:“十七公一生戎马,清史稿上说他身上负伤七十余处。不少都是伤筋动骨的大创口。”

张启山扯了扯那挂翡翠珠子,倒是老坑的好东西:“可是你看看棺材里的人,骨头完整,怎么会是十七公呢。”

他这话说完,墓室口的长明灯晃了两晃,齐铁嘴缩了缩脖子,感觉被阴风吹得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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