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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镜 5#

定了同去看山,张启山跟副官说,齐家的奇门八算,寻龙点穴,当得起长沙城内一绝。以后不要叫齐先生,要和齐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一般,叫八爷。

齐铁嘴心里不免有些小感动。觉得张启山虽然言语无味,嘴脸可憎(?),居然是个识货之人。

齐铁嘴道:“佛爷,您甫承家业,正应该低调。咱们出门为老太君看地,当以白龙鱼服锦衣夜行为上策。”

张启山用眼角瞥他,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意思。长腿一迈,先上了那辆崭新的雪佛兰洋车后座。

副官跟齐铁嘴客气,做了个手势:“八爷,请吧。”

齐铁嘴摸不清张启山的路数,只觉得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爱出风头的主儿大概没跑儿了,对自己的谏言全当耳旁风,又是心酸又是委屈,跟着上了车,小心翼翼贴着门边坐。

副官一挥手,两辆军用卡车先开出张家大门,便自己也随后上了洋车副驾。

车开到城外,荒郊野岭路况不好,一路颠簸,齐铁嘴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他晕车。

拿围巾捂了嘴,汽油味还是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中午吃的猪蹄在肚子里成了精,翻江倒海。

他心里想:张启山你个来跟爷爷讨债的化生子,你屋里炸了嘞。

张启山看他一眼,跟司机说:“停车。”

司机踩一脚,齐铁嘴扑到前座的椅背上,又被甩回后座的靠背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飞出来了。

张启山从他身前伸手过去,推开车门,侧头看他:“下去。”

齐铁嘴如蒙大赦,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跑到路边,吐了。

他痛痛快快交待完中午一顿,很有眼色的回头看一眼,洋车停在路边,车门半开,张启山一动不动坐在车里,很有耐心的样子。

副官凑过来看了一眼,嫌弃:“八爷,吐干净了没?”

齐铁嘴怒道:“去去去,这也催?”

副官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笑道:“吐干净了,我们接着上车?”

齐铁嘴抢过水壶灌了一口。这军用水壶一直放在棉兜里保温,里头的水还是热的,齐铁嘴虽然觉得水的味道有些怪,也没有多想,漱过了口,吐到路边。

副官说:“您哪,多喝点儿水,不然肚子里空着,更难受。”

齐铁嘴觉得副官这个提议很好,自己没有拒绝的道理。又拿着水壶喝了两口,突然回过了味儿来,唉哟日了他娘,那股怪味,好像是高丽参的味道。

齐铁嘴的冷汗都下来了。拧好盖子,把水壶还给副官。

他打小跟父亲出入陈家,别的都好,唯独对陈家的高丽参有不可磨灭的阴影。据齐老太爷的说法,当年祖上给了陈家个海上方,说是高丽参对伤口愈合有奇效。陈家素来挥金如土,竟然买尽了湖南两广市面上的高丽参,在家里囤了几仓,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那几仓高丽参是吃完了还是成了在仓里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烂木头,齐铁嘴不愿意往下想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齐铁嘴客气的拱了拱手:“谢谢佛爷。”

张启山看他一眼:“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又看了一眼副官。

副官把水壶递给张启山。

齐铁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很想冲上去把张启山手里的军用水壶打下来,又没那个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启山在他刚刚喝过的军用水壶里,也喝了两口。

齐铁嘴毕竟管不住那张嘴,忍了又忍,再上路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佛爷,这高丽参……”

张启山说:“去年的辽东货。”

齐铁嘴松了一口气。

张启山回头看他,扯着嘴角笑,仿佛齐铁嘴身上有无尽的好玩好笑之处:“仓里的高丽参,我一把火烧完了,你就放心了吧。”

齐铁嘴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嘿嘿嘿嘿。

张启山意味深长:“真是谢谢你家的海上方了。”

齐铁嘴尴尬一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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